书评的怪圈

黄健

2015-05-07


在今天的环境下,书评人面临两难。书评,即评论或介绍书籍的文章,在作者、读者和出版商之间构建信息交流的渠道。

在今天的环境下,书评人面临两难:一方面读者的阅读能力下降,书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在替读者选书、读书,扮演着阅读者的“保姆”角色;另一方面这种替代却并不能真正增长读者的知识和提高他们的思维、判断能力,相反它造成了读者的思维惰性,而这又是危害阅读的。今天存在一类沉迷于阅读书评的读者,这类读者在最大程度上将阅读等同于阅读书评。这是一种危险的倾向,无论是对于读者还是书评作者,都没有太多的益处。读者失去了阅读原作本身的乐趣,同时也避免了阅读的挑战,这导致许多人阅读能力下降。而轻信某一个书评作者,容易导致思维模式的固化,并丧失判断力,书评作者侵占了阅读主体本来该有的地位。
  现在,很多大众媒体上经常出现书评人还没有完整读完一本书就已经写好一个书评的情况。这样的书评,既缺乏知识性,也缺乏思想性,书评人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也常因为交稿时间的限制,或者为了赶上某个风头正劲的形势,可能只是翻一翻书的大致内容或者看看简介,余下的基本靠发挥,或反复卖弄自己的一点私货,或信口开河而了无边际。在这样的情境下,作者在书评中评价某本书的优劣之处,已经丧失可信度。书评中出现这样的怪圈:评论者不认真读书品书,书的作者也在一定程度上并不认真地读评论,但他们经常都“相互喜欢”。这中间,恐怕只有出版社或者潜在的公关机构得到了最大的实际利益。
  更严重的问题是,书评界中存在过度阐释的潮流 这股潮流将那些严谨的书评作者也带入到一个找不到规范和方向的境界里。过度阐释的书评大多存在于一些期刊杂志上,因为杂志不同于报纸,它们的版面更加充分一些,因此留给了书评作者更多自说自话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除了比较严重的贩卖私货的行为外,最大的问题就是过度阐释。 诸多书评作者在编辑的导引下,以某本书为起点或者话题,展开议论。倘若作为一种话题讨论,则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文体。但是大多数的书评作者并没有很好地遵循议论的规则,他们将某本书的观点大加阐释,然后宣称其为自己的新思想。过度的阐释,极易违背原著的观点和意义,如此书评最终成为一种与原作关系不大的东西,只是被作者或者编辑冠之以书评的标识罢了。这样的书评随处可见,有的还颇受杂志编辑和部分读者的喜爱,大多数作此种书评的作者,一般也喜欢卖弄才华,并常挟典故和术语以自重,让人触不可及、望而生畏。
  要建立一个良好的书评氛围,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处于这个复杂社会结构和知识结构中的现代书评,要想成为一个引领读者或知识界的标杆,还有很多方面需要改进。 书评人应对原作内容忠实而简明扼要地总结和陈述之,其评论应建立在对原作细致阅读和理解的基础上。评论是知识性的,亦即评论在知识性的框架下展开,即便是小说评论,它同样是一种建立在小说基本知识和规范之下,而不应是一种纯感悟式的言说。 值得指出的是,这种知识性的评论并不是旨在纠正或者强调某个知识点的错误或者问题,而是将问题以知识对话的形式呈现出来。强调这种知识性的评论,主要的目的在于避免腾云驾雾式的言说。 作为书评的写作者,在细致阅读的基础上,就更应当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和判断。他首先应该读懂需要评论的著作,在情境中思考,同时应去情境地加以表达。作者本身不应该有太多的情境立场,例如在书评中以“国情特殊论”来否定或者批评原著作者的观点和方法,或者以某种既成大众哲学体系来反对某种观点等行为,看似是一种颇有见解的评论,实际上则暴露了书评人头脑中观念的条框。这样的书评写作,最后不仅仅容易成为新八股,变得千篇一律、空洞贫乏,还会影响书评作者自身的判断力,给读者带来一定的伤害。 书评人还应该规避一些近亲评论行为,尽量减少或者不应去做人情式评论。为人情而作书评,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都难以全面和客观。书评人应该尽可能客观而不是想办法去做某种观点和利益的卫道士。在某种意义上讲,现代书评应该是启蒙导向的、基于客观立场的评论以及保持克制的阐释。
  回到最初的起点,重新体味中国书评研究开先河者萧乾先生的话,我想对于中国书评再出发很有必要。他说:“一个理想的书评家要具有足用的知识和品位的背景,对实际生活又怀有莫大兴趣。历史沿革对他不生疏,而拾起每本书来,他仍能持涉猎的好奇心,发现它自身的价值。”原载《北京日报》2015.5.4